江南民居的典范：東陽盧宅

　　引言：在江浙一帶的舊宅第中，如小橋流水一般的園林景觀不勝枚舉。然而說到木雕、磚雕、堆塑和彩繪的集大成者，就要首推浙江東陽的盧宅了。到過盧宅的攝影界人士都可能不會忘記，那鬼斧神工的精雕細琢實在是讓人留連忘返。

　　一個偶然的機會讓我走進了東陽盧宅。從全國著名的小商品集散地――浙江義烏回北京，只有周一和周五有火車，而我正好在周三就辦完了事情。偷得浮生半日閑，我迫不及待地搭上了到東陽的的士，奔向那個讓我神往已久的江南舊宅。

　　東轉(zhuǎn)西拐，的士終于停在了一條頗具意趣的老街面前。下了車猛抬頭，但見黛瓦粉壁，清淡高雅；封火山墻，錯落穿插；卵石鋪路，曲徑蜿蜒?？磥磉@條綿延數(shù)百米的，就是著名的盧宅老街了。

　　盧宅本非宅，而是一個完整的雕刻藝術(shù)建筑群落老街并不是盧宅的全部，只是它的主體。盧宅，實際上是位于東陽市城東的這個古建筑群的統(tǒng)稱。它是一組集江南民居之精華，融東陽木雕、石雕、磚雕、堆塑和彩繪等藝術(shù)于一體的經(jīng)典建筑群，是中華民族文化遺產(chǎn)的瑰寶。1988年，國務(wù)院新公布了多個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，盧宅就是其中之一。

　　盧宅的整個村落以盧氏大宗祠為中心，由復(fù)荊堂、肅雍堂、樹德堂三條軸線延伸出去的幾組建筑呈拱月之勢圍繞周圍。長500米的盧宅老街和東西兩條雅溪形成了盧宅的交通干道。共40多處園林、書院、寺觀和26座牌坊點綴其間，不僅讓盧宅的建筑形式愈加多樣化，更給盧宅的整體風(fēng)格平添了幾分秀麗和雅致。盧宅總共占地23000平方米，比起規(guī)劃嚴謹氣勢恢弘的云南大理董家大院、山西祁縣喬家大院等大型古建筑群的規(guī)模，它似乎是小巫見大巫了。但若論建筑群的華貴典雅、建筑構(gòu)件的雕刻細縷之精美絕倫，則任何一個建筑群落也難與號稱“百工之鄉(xiāng)”的盧宅相比。

　　盧宅的主要風(fēng)格是明清民居風(fēng)格。據(jù)《雅溪盧氏家乘》記載，盧氏源自河北涿州(古稱范陽)，原是齊太公姜尚(即姜子牙)的后裔。據(jù)傳，姜太公第11代孫盧員甫于南宋初年(1127年)由河北遷往浙江，并在東陽建宅。明朝景泰到萬歷年間(1456―1607年)，盧氏的第19代孫盧洪瀾及其子擴建盧宅，方使其初具今日之雛形。歷時近千年，盧宅大部分仍保存完好，足可見當時建屋者功夫之一斑。

　　盧宅的主人詩禮傳家，建筑規(guī)制處處以士大夫府邸為典范盧氏家族尊師重教，詩禮傳家，登科及第者綿延而不絕。涉足仕途者眾，躋身學(xué)林者多，它的規(guī)制就不同于普通的江南民居，屬山東曲阜孔府一類的士大夫府邸。

　　走過盧宅老街，就見路南是一個五開間三進深的磚雕磨磚大照壁，這就是盧宅主體最外側(cè)的入口了。因為照壁把門街與房屋主體完全隔開，所以它又被稱作外照壁。照壁內(nèi)卵石鋪地，青石須彌座，8個石雕望柱，石欄桿內(nèi)有兩根留作節(jié)日懸掛燈籠之用的高高的木桿。照壁上鐫刻著“雙獅滾繡球”、“鯉魚跳龍門”、“文房四寶”等造型，這是為盧氏家族世世代代的秀才舉子們祈福，均有祥瑞之意。從照壁向北是兩座明清時盛行的四柱三間的石牌坊，上書“大夫第”?！按蠓虻凇遍T樓以北的照壁與前面的外照壁圍合的主要入口空間呈“〔〕”形，此寓意為“藏風(fēng)納氣”，就是說保證盧家的文風(fēng)和官氣，以便仕途能永遠春風(fēng)得意。

　　過了“大夫第”的石牌坊，轉(zhuǎn)上一條卵石鋪地的甬道，才看到了盧宅真正的大門――“捷報門”。此門建于明景泰年間，門上原明代所書“捷報”匾額已毀，現(xiàn)為今人所書?！敖輬蟆必疑嫌眯∽钟涊d了盧氏家族從明朝到清朝光緒年間共中8名進士、2名解元、29名舉人的歷史。過了捷報門舉目回望，門框恰好框住了南面的一座遠山，山形酷似一個直立的筆架，因此得名筆架山。而盧宅的東西兩側(cè)又各有一條雅溪――這一切就好像是特意為盧氏子孫安排的“面山環(huán)水”的獨特風(fēng)水，保佑著他們世代出仕。

　　這種祈福的建筑形式還表現(xiàn)在盧宅的幾個大廳堂中?？邕^第二道“國光門”，是一個約400平方米的跨院，同樣是卵石鋪地，院子一角有條2米寬的曲尺型廊道，向北與肅雍堂連接。到了盧宅，肅雍堂是必到的，因為這座建筑是明清古建筑群盧宅的核心建筑和主軸線?！懊C，肅敬也，禮之所以立也；雍，雍和也，樂之所以生也?！薄对?周頌?有瞽》中曰：“潘厥聲，肅雍和鳴”。堂名因之而來。據(jù)說肅雍堂是為祭祀第14代盧榕之妾金氏所建。肅雍堂呈工字形，朝南成三開間，開間面闊25米。從第一進儀門開始，一條全長320米的中軸線貫穿南北。這條中軸線上布置了9幢大小不一的建筑(即九進)，又分前四后五。前四總長180米，作為禮儀場所，可議事、迎送和祭祀等等，這里一向不允許女人進入。后五進總長140米，為生活區(qū)，如住房、廚廁、庫房等。另外東西兩側(cè)還有幾間廂房，取名“雪軒”，當年是盧氏家族的“三味書屋”，供族內(nèi)弟子上學(xué)之用。肅雍堂尤其獨特的是，它的前四進中有可分合的移動式石庫門，大廳的雙跨頂上還有一防水的天溝，整個建筑排水極為暢通。倘若遇到暴雨，水位達男人額頂，雨住后只要半個小時就能全部排出大廳。除了肅雍堂這條軸線外，南北向還有樹德堂和復(fù)荊堂兩條軸線，房間也十分眾多?？磥頍o論是面積或先進設(shè)施，肅雍堂都可謂全國民居之最了。

　　若拿建筑群比繪畫，盧宅是一幅以細膩見長的工筆畫在走馬觀花式的參觀中，我常常因盧宅建筑一些細微之處的巧奪天工而駐足。盧宅的建筑結(jié)構(gòu)形式多種多樣。主廳大多是抬梁式木構(gòu)架，雪軒則是穿斗式構(gòu)架(穿斗式構(gòu)架即立柱細且多，柱間用串穿接成整體，每柱上頂一檁條，用料較少且能爭取較大空間，極為方便)，又如肅雍堂是五架梁連穿枋結(jié)構(gòu)，墻身用空斗磚墻，延長了進深?？偟膩碚f，盧宅的建筑以單體建筑為單元，形成了獨具藝術(shù)魅力的空間序列，顯示了豐富的內(nèi)涵和意趣。

　　若拿建筑群比繪畫，盧宅就可以比作以細膩見長的工筆畫。光是屋頂，盧宅中就分重檐、單檐，檐頂?shù)男问接芯砼铩⒂采?、懸山等等。在盧宅的每棟建筑中，都明顯地突出浙江民居風(fēng)格的風(fēng)火山墻、高聳的垂脊和起翹多變的屋面，使整體建筑的風(fēng)格婉約與剛猛融為一體，并呈現(xiàn)出南方民居清淡、典雅、含蓄的藝術(shù)特點。盧宅雖是一個士大夫府邸，但因為它采用了大木小式，且青瓦粉墻，卵石鋪地，處處透著平易、雋永的親切感。

　　最值得贊嘆的還是盧宅的雕刻工藝，無論是建筑上的斗、拱、昂、梁、雀替、牛腿或隔扇，還是家具的設(shè)計和制造工藝中，都體現(xiàn)了全國木雕之鄉(xiāng)的濃郁特色。在一片片不起眼的隔扇、裙板和絳環(huán)板上，我就看到了《八仙過?！贰ⅰ端疂G》、《百壽圖》、《姜子牙遇文王》等多種透雕浮雕，或人物、或山水、或花鳥魚蟲，無不雕工精細、形態(tài)傳神，實在使人叫絕。難度更大的是牛腿上的多層雕刻，只見那人物神態(tài)自然，花鳥活潑動人，祥獸栩栩如生，留神看去，恍若神品。東陽木雕最早起源于唐貞觀元年(627年)的立體圓雕木俑，只可惜已失傳。現(xiàn)存實物最早的是北宋建隆二年(961年)的一尊善才童子佛像和一尊殘頭佛像。據(jù)說，清代中期僅浙江東陽和嵊縣就有400多名木雕藝人去北京紫禁城從事雕刻，可見東陽木雕的聞名。盧宅不僅是各種雕刻藝術(shù)品難得的珍藏庫，而且還見證了東陽木雕的興衰與變遷。明代以前，冶金技術(shù)有限，雕刻作品的形象多嚴謹生動，線條粗獷、豪放。而清代以后，木雕工具迅猛發(fā)展，刀具就達300余種，而且開始分鑿翁型和鉆條型。鉆條型工具最大的有5厘米寬，而最小的小針鑿只有發(fā)絲般粗細。而且從清初開始，木雕的彩繪技術(shù)也得到了良好的發(fā)展，二者充分結(jié)合，使盧宅的木雕開始呈現(xiàn)出華麗、精致，更富藝術(shù)感染力的最佳狀態(tài)。除此之外，盧宅的石雕、磚雕和堆塑也達到了很高的造詣。

　　盧宅的園林雖談不上著名，沒有同里和周莊的輕靈俊秀，但是卻留下了眾多文人墨客的贊許和佳話。這是因為盧氏家族重交往，當年“吳中四大才子”之一的文征明、明代書畫家董其昌、清廷重臣劉墉等都是盧宅的座上客。明代以后，江南戰(zhàn)亂減少，大戶貴族大興造園之風(fēng)，盧宅也先后建成了牡丹園、金谷園、芙蓉園等20多處園林、亭榭、軒閣，這些園林藝術(shù)品也是盧宅不可缺少的風(fēng)景。希望這個美麗的古建筑群能永遠保存完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