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秀才識字識半邊”背后的故事

2022-05-02 12:50來源:新華日報

  中國自古有俗語:秀才識字識半邊。因為在漢字當中,形聲字占到九成以上。但是,“半邊”找不對,也會鬧笑話。于是乎,這句俗語又成了諷刺不學無術者的貶義詞。

  漢字的演變,以秦朝為界,分為古文字與今文字兩個階段。古文字包括甲骨文、金文、大篆、小篆,今文字包括隸書、楷書、草書、行書等。有人將隸書作為古文字與今文字的一種過渡形體。

  中國的歷史悠久漫長,疆域遼闊廣大,這便使語音發(fā)生了重大的變化;當然,更重要的原因還是變動――即戰(zhàn)爭,動亂,以及由此而引起的人口大規(guī)模遷徙。

  中國自古以來有這樣一句俗語:“秀才識字識半邊?!痹跐h字當中,形聲字占了絕大多數(shù),到目前為止已經達到了90%以上,給識字者帶來了很大的方便。清代著名語言學家段玉裁即說過:“同諧聲者,必同部也?!狈g成今天的話就是:以同一個字為“聲符”的一組形聲字,例如何、河、柯、苛……它們的讀音相同或相近。

  然而,在數(shù)量浩大的形聲字當中,卻又每每會出現(xiàn)“不盡如人意”的地方。例如“破綻百出”的“綻”、“草菅人命”的“菅”等等,如果只是讀“半邊”必然會貽笑大方。于是乎,“秀才識字識半邊”也就成為了一個笑柄,成了一個諷刺不學無術者的貶義詞。

  名人、大家為何也讀錯字

  秀才識字,讀半邊鬧笑話,緣于“半邊”沒有找對,這屬于文字學方面的問題。在古代,人們往往將文字、音韻、訓詁合稱為“小學”――基礎學科也。這門學問非常深奧,非一般人所能掌握,因此“小學家”們每每都非常自負。據(jù)說語言文字學家黃侃就是一身傲氣。一次,著名的經濟學家馬寅初去拜望他,與他談到了《說文解字》,不曾想,黃先生竟然置之不理,還扔出了這樣一句話:“你還是去弄你的經濟學吧,小學談何容易,說了你也不懂!”

  《說文解字》,為東漢許慎所著,是我國第一部字典,它的出現(xiàn)標志著我國文字學的真正誕生。它對“六書”,即漢字的六種構造方式,不僅下了定義,而且還進行了解釋,即象形、指事、會意、形聲、轉注、假借。其中前四種屬于造字方法,后兩種屬于用字方法。

  象形字,是一種形象化的符號,比如日、月、人、牛等等,取的是事物的輪廓或是最有特征的部分。指事字,則是用抽象的符號來表示意義,比如一、二、上、下等等;又或是用這種抽象的符號標示出所要說明的事物的特點所在,比如本、末等等。會意字和形聲字則不同了,它們是由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字組成――會意,是把它們合起來,表示出一個新的意義,比如杲、杳等等;形聲,則是用其中的一部分表示它們的意義范疇,用另一部分表示它們的讀音,比如河、柏、爐等等。

  由此可見,在象形、指事、會意和形聲這四種造字方法當中,前三種均不能表“音”,唯有形聲字具有了這方面的功能。為此專家學者們認為,形聲字的產生是漢字造字法中一個根本性的變革,甚至有人斷定:這是漢字之所以沒能像世界上絕大多數(shù)國家一樣走上拼音化道路的重要原因。

  既然形聲字可以表音,為什么又有人會將它讀錯呢?只因表音的部分沒有找對。具體來說,又分為以下四種情況――

  第一,錯將會意字當成了形聲字。

  通過剛才的分析,我們知道了:在“六書”當中,象形和指事屬于“獨體”(即不可再分化為字了),會意和形聲屬于“合體”(即由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字構成)。為此,對于“獨體”,不存在“識字識半邊”的問題;而對于“合體”,則出現(xiàn)了究竟哪個“半邊”屬于表音的問題。

  據(jù)說北宋名相王安石也曾鬧過笑話,他將“波”解釋為水之皮,將“滑”解釋為水之骨。蘇軾嘲笑他說:“如此說來,‘鳩’就是九只鳥了?!报D―王安石犯的錯誤,是將形聲字當成了會意字;我們今天則更容易將會意字當成了形聲字。比如:昶(chǎng白天時間長)、嵐(lán山里的霧氣)、昊(hào廣大無邊)、蠱(gǔ蠱惑,將眾多毒蟲子放入器皿當中,令其互相吞食,不死者曰蠱)等等,若將它們的“半邊”當成了聲符,就必謬無疑了。然而犯這樣錯誤的人卻不在少數(shù)。

  第二,找錯了聲符。

  在大多數(shù)的形聲字里,結構上是存在著一定規(guī)律的,比如:左形右聲、右形左聲、上形下聲、下形上聲、外形內聲、內形外聲。

  至于為何會找錯了聲符,原因有二:其一,弄反了。比如“問”,聲符偏偏不是“口”,而是“門”;“篤定”的“篤”,聲符為“竹”,而非“馬”;“?亭”(山西地名)的“?”(sī),聲符偏偏不是“虎”,而是上面的那個部分。其二,有一部分字的聲符與形符并非“平分天下”,而是偏居于一個角落,比如,有聲符偏于一隅的,例如“施”。民間有這樣一個傳說:明代著名文士方孝孺,因為堅決不給燕王朱棣草擬即位詔書,被誅滅十族。其僥幸活下來的后代被迫改姓“施”――其義即“方人也”。其實它并不是一個會意字,它的形符讀yǎn,甲骨文和金文中都是旗幟的形狀,因此以它為部首的字多與旗幟有關,例如“旌”、“旗”等等,因此它們的聲符沒有占據(jù)“半邊天下”,僅僅是右下方的“也”、“生”、“其”等等。

  第三,聲符字本身的寫法發(fā)生了變異。

  主要有兩種表現(xiàn):其一,它被省略了一部分形體,或是被簡化了,致使今天的人們無法將其認出――比如“京畿(jī)”之“畿”,聲符字本為“?住?幾),加進形符之后,竟省略了其左下的部分而不成其為字了;“麇集”之“麇(qún)”,聲符字本為“??qūn,古代的一種糧倉)”,簡化之后竟變成了“禾”……這些字如果還堅持讀“半邊”的話,同樣是必謬無疑。 其二,它的形體(亦即寫法)發(fā)生了訛變,同樣使今天的人們無法相認――例如:“賊”,讀左半讀右半都不對,而是從戈則聲,“責”,上、下都不是聲部,而是從貝?c聲(cì刺的本字)。

  為什么會出現(xiàn)這樣的情況?因為漢字的形體在數(shù)千年的歷史長河中發(fā)生了變化。一般來說,以秦朝為界,分為古文字與今文字兩個階段。前者,包括商周時期的甲骨文、金文及秦統(tǒng)一天下前的大篆(又稱籀文)和統(tǒng)一天下后“書同文”的小篆;后者,包括秦漢時期出現(xiàn)的隸書,和魏晉之后出現(xiàn)的楷書、草書、行書等等。有人將隸書作為古文字與今文字的一種過渡形體?!半`”即“皂隸”,政府基層工作人員。秦始皇統(tǒng)一天下之后政務極其繁忙,《史記?秦始皇本紀》中記載:“上至以衡石量書,日夜有呈,不中呈不得休息?!睘榇?,負責書寫工作的皂隸們的任務也繁重不堪,然而該時的小篆筆劃太繁,書寫極為不便,于是他們便將原有的結構化繁為簡,從而漸漸發(fā)明了隸書。然而這樣一來,字型是簡單多了,但是它們卻打破了文字原有的結構,有些字也從此很難再找到它們的“娘家”了。

  第四,聲符被人為地變成了“多音字”。

  漢字于造字之初,均當是一字一音的,絕對不可能出現(xiàn)一字多音的現(xiàn)象。但是解放后,人們在對漢字形體進行簡化的時候,卻漸漸忽略了“六書”的要求,人為地產生出了一批形同、音異、義更不同的所謂“多音字”來。

  比如“廠”,本讀hǎn,是一個古已有之的象形字,意為山崖下的石穴;但“工??”的“??”字簡化后,卻將聲符“敞”省去,只留下一個意符“廠”,使得原本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字合用了一個形體,變成了所謂的“多音字”。

  如果它們單獨使用,尚且不會造成因“識字識半邊”而帶來的錯誤,但是一旦作為聲符,便后患無窮了。比如說,“適”與“?”,即屬于這種情況――前者的聲符是kuò(上邊為“氏”,下邊為“口”),后者的聲符是“??”(dí),但繁體一經簡化,硬給“合二而一”了,造成了“冤假錯案”――更有甚者,由它倆簡化成的“舌”,卻又不是“舌頭”的“舌”,“舌頭”的“舌”是從干、從口;比如 “甜”,即由“舌”和“甘”會意出來的一個字。

  戰(zhàn)亂、遷移造成讀音變異

  造成“秀才識字識半邊”錯誤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:表音的部分沒有讀準。這屬于音韻學方面的問題。

  中國的歷史悠久漫長,疆域遼闊廣大,這便使語音發(fā)生了重大的變化;然而更重要的原因還是變動――即戰(zhàn)爭,動亂,以及由此而引起的人口的大規(guī)模遷徙。

  舉例而言,在中國悠久的歷史長河中,統(tǒng)一政權時的京都往往都在北方,它不僅是政治、經濟、文化的中心,而且語音也被視為“正聲”,即標準音(正如我們今天的普通話要以北京語音為標準音一樣)。但當我們北部邊境的游牧民族紛紛南下,而朝廷又無力抵抗時,中原地區(qū)的人民便只有隨著中央政府大規(guī)模南遷了;與此同時,他們亦將中原一帶的語音帶到了新的地區(qū),并且從此保留了下來,而且離開中原越早、越遠,保留的古音也就越多、越純(例如吳語、粵語、湘語、鄂語等等)。而此時的中原大地,則由于更換了主人,在語音上也同樣呈現(xiàn)出了新的變化。(陳虹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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